忆知青，再回首

 赵文菊 口述  吴 南 整理

     那几年的知青岁月，无论经历怎样的风雨，都会清晰地再现眼前。回忆三十七年前的知青生活，我无怨无悔，我不仅收获了甜蜜的爱情，还收获了纯真的友谊，更收获了对人生的感悟。

初到农场

     1977年8月17日，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。18岁的我，刚从原阳县一中毕业，这一天，我和全国1600万青年学生一样，告别父母，告别朋友，告别了繁华闹市，打起背包，到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。

     那一天，我的心情是从未有的激动和兴奋。当我们一行14个知识青年，来到原阳县大张寨农场——这个前不着村，后不着店，三面环河，荆棘丛生，荒凉的地方时，我才明白，这就是我们的第二个“家”，这也是我新生活的开始，没有人考虑未来的结局会怎样，更不敢想何时能离开，只是怀抱一颗炽热的心，努力响应党的号召，全身心的投入到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，滚一身泥巴，炼一颗红心，深深地扎根在这片沃土之中。

     当我真正的融入到这场轰轰烈烈的知青生活中的时候，才体会到了劳动的艰苦，生活的寂寞。刚下到农场，对于我来说，什么都是新鲜的，土地的芳香，鸟儿的歌唱，野花的盛开，鱼儿的欢跃，常常会激发起我去赋一首小诗，与或记一篇随想。看到耕地用的犁耙，看到机井里抽水的水泵，看到果树嫁接后长出的新芽，都是那么稀奇，天是新的，地是新的，空气也是新的。就连牛圈棚里牛马的厮叫也是动听的。

     然而，激情终归是激情，新鲜劲一过，现实就无情的摆在了我的面前。秋天的农场，正是收获的季节，大豆、玉米、红薯、水稻，都等着我们去收割。清晨，天刚蒙蒙亮，我们就被挂在农场仓库一角的破犁头的“铛铛”声震醒了，来不及洗漱，就朦胧着一双睡眼，匆匆穿上衣服往外跑，唯恐落后受气。场长大声说：“早起露水大，割豆子不扎手，所以我们今天早上的活就是割豆子！”在我的意识里，农活不就是农活呗，不管是割豆子或是割麦子，靠的就是一把子力气，没啥技术含量，只要劲儿使足了就一定会做到的。等到了地头，场长一声吆喝“开镰”，我卯足了劲儿，一手握镰刀，一手就要伸手拽豆棵，谁知刚一下手，就被熟透了的豆荚尖扎破了，鲜血一眨眼就冒了出来，顿时，我心里一个寒颤，疼得我就想掉眼泪。再看看农场的社员们以及和我一起来的同学们，他们一个赛过一个，弓着腰在豆棵中移动，镰刀在豆棵中飞舞，不一会儿，就割了一大片豆子。而我呢，还站在原地，一股沮丧就冲上心头。

     终于收工了，此时，已经上午九点多钟了，本来刚刚五点就起床了，这一干就是三四个小时，这个早晨也太长了。我的活没干多少，倒是肚子“咕噜咕噜”地叫个不停，饿得我恨不得剥开豆荚，抓一把生豆子填到嘴里。
     终于盼到了早饭，急匆匆吃过，还没有等我稳住劲儿，站在厨房门前的场长又是大手一挥一声令下：“上午的活是到玉米地里掰玉米！”说完就给每人发了一个箩筐。借助刚刚吃过的饭力，我暗暗发誓，今天上午一定要干好，千万千万不要学早晨的那个怂样儿了。一边想一边跟随大伙走向玉米地，到了地边，我伸伸腰，抬头望了望一望无际的玉米地，憋足的劲儿一下子就没了，这活儿可怎么干啊，一棵一棵紧挨着的玉米地，这人怎么进去呀？就算进去了，还不得把人闷死啊。正想着大伙儿都开始干了，我也总不能落后啊！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就钻进了浓密的玉米地里，一个个硕大的玉米棒子在我的脸前晃动，一片片涩涩的，仿佛带着倒刺的玉米叶子在我的肩膀、胳膊上擦来擦去，不一会我的肩膀和胳膊上全都是划的一道道血痕，被流下的汗液一浸，疼得我呲牙咧嘴。再看看全身上下，被布满灰尘的玉米叶子涂抹得黑白不分，好像一个土人儿一样，心里的懊恼、委屈、后悔就像快要爆发的火山，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。

     这一天收工回来，我哭了，也失眠了，面对眼前的一日三餐清汤寡水，面对一天三晌面朝黄土，背朝天的处境，我更绝望了，悔不该当初脑子一热做了这样的选择。是逃是留，只在一念之差。

然而，我最终还是留下了，并且一干就干到了底。在这几年的插队过程中，我干出了我的骄傲，我的自尊。

    几年的插队生活，是一个质的蜕变，让我从一个弱不禁风的青年学生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农民，从五谷不分成为农业技术能手，从一个对农村生活完全陌生的洋学生成为公社、县劳动模范。好多年以后，每当想起插队时的情景，心里久久难以平静。在这场如火如荼的知青生活中，我学到了在学校课堂里学不到的东西，以至于多少年以后，我对于那段生活，依然很自豪。

吃的故事

     时间如流水，到农场一转眼都两个多月了。我们学会了适应，学会了劳动，而且也学到了很多的生产技能。劳动的艰辛，我们咬一咬牙都能挺得过去，毕竟年轻，但是生活上的清贫却让我们这帮学生受尽了委屈。一日三餐，青菜、窝头、玉米糊，把我们吃得一个一个都像霜打的茄子。在当时的情况下，要想到附近的饭馆去搓一顿，那比登天还难，先别说有没有饭馆，就是经济条件也不允许啊！所以，大家只有将就着吃吧。时间一长，有的学生就产生了抵触情绪，拒绝吃饭，甚至罢工不下地。更严重的是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，闯下的祸把周边村庄里的老百姓都给激怒了。趁菜地没人，偷生产队里的蔬菜；趁天落黑时到即将收割的麦地里跳跳“丰收舞”，顺手割下饱盈盈的麦穗，躲到干涸的河沟里，点一把火，烤着吃，吃过之后，胃里舒服了，可是细看每一个人嘴的周围都是黑乎乎的一圈。我们还借大队部放映电影的空档爬上墙头，偷摘过老百姓的红枣。这件事，还被大队书记察觉了，他怀疑是我们这帮知青干的，但苦于没有抓住我们的手也就不了了之，谁知道他老婆不愿意了，一扭一扭地跑到我们农场里，撒着欢的咒骂我们，轻的骂我们嘴馋，小偷，重者则骂我们祖孙八辈，值此狂风暴雨之际，我们只好也装着没事，能忍则忍罢了。其实，凡是偷摘过红枣的同学，哪一个耳根不是发热的？

     有一年的端午节，经场领导商议，全场放假一天，村里的社员都高高兴兴的回家过节了，农场里仅剩下我们知青同学。因为我们的户口不在家里，按月供应的粮食本上也没有我们的口粮，我们已经是“外人”了，我们吃的，是从每一位家人的嘴里抠出来的，尤其我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，吃的比较多。所以，在平时，是很少回家的，只有到了太想家的时候，才会回去看上一眼。

     那天回到住处，已是傍晚时分。晚饭过后，我们几个女生就要回到各自的屋里的时候，只见几个男同学围在一起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谈论什么，看样子很是神秘。我们几个出于好奇。就赶紧凑了上去，他们看见我们过来了，“哗”地一下子都散了，留给我们的是一阵阵莫名的怪笑。

     第二天早晨，就听有人喊我们几个吃饭，可厨房的师傅都走了，谁给我们做饭啊。难道又准备让我们出手？我们随着喊声来到了厨房，没等走到跟前，一股子肉香就扑鼻而来。好香啊，闻到这些，口水都要流下来。等我们到厨房一看，一下子就愣了。三只鸡，四条鱼，饨在锅里的一大锅肉，还有一大盆白花花的大米干饭。看到这些，我们高兴的都不禁跳了起来。不过，我们都很纳闷，这么多肉是从那里弄来的，不会是偷的吧？男生们看到了我们疑惑的表情就说，只准吃，不准问。是啊，谁管他那么多了，只要有肉吃，比什么都行。这顿饭，吃的是淋漓尽致，吃的是天昏地暗。几个男生也不知从哪里搞到了几瓶酒，连吃带喝，不大的功夫，一个个都添了几分醉意。此刻，沉闷的农场，已不再沉闷。每一个同学们压抑的心，也不再压抑了。我们唱啊，跳啊，尽情的宣泄着那颗沉闷已久的心。

     从早晨到中午，从中午到晚上，这一天我们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。吃饱了就跳，跳累了就吃。一直玩到落日时分。酒足饭饱之后，看到饭后留下的残局，大家的心一下子都没底了，最后经过讨论，把这些骨头皮毛都埋掉。后来，阿香她们几个就端着一大盆骨头皮毛来到很远的小河旁，草草地给埋掉了，厨房内也都彻底清理干净了，量谁也找不出一丝痕迹。

     太阳照常升起，我们的生活依然在继续。这一天，全农场的劳力都在玉米地里干活。正当大家边干边聊的时候，就听见那边说话的声音很大，跟吵架似的，我们听到那高一句低一句的吵喊声，急忙都跑了过去，到那里一看，只见场长正在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争执得脸红脖子粗。就听那老汉高声喊道：“我家的狗还有邻居家的鸡都丢了好几天了，到处都找遍了，还是没找着，看想是不是跑到你们这里来的，就过来问一问，谁知在那边的小河边上发现了狗皮毛和骨头，仔细一看就是我们家的大黑狗。不用想就是你们农场的人给吃掉的。”场长听到这些后非常气愤：“你怎么知道就是我们的人吃的呢？”那个人听到这些后一蹦三跳的大声喊到：“这狗骨头鸡骨头就在你们的附近，不是你们还会是谁？”就这样，他们高一声低一声地吵个不停，我们几个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：原来那天吃的肉是偷来的。特别是他们几个男生更是忐忑不安，场长看看我们这个的神色，望望我们那个的表情，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，不过他没有直接的去问，只是对那个来人说道：“你的狗没有死在我们的手里，至于它死到了哪里，你还得去找。”

     那个人听到这些，气的干着急就是没有证据。一阵争吵之后，那个人终于悻悻而去，临走时，他用手指着我们一群人大声喊道：“好，就算你们有能耐，我现在就去公社告你们。”是啊，他如果真的把我们告到公社去，再给每人一个处分，我们的脸往哪里放啊？此刻，大家面面相觑，心里都是沉甸甸的，再看看场长那张严肃的脸，我们的心里更是没有底了，就等着挨批吧。谁叫我们当初为了这张嘴，就什么都不顾及了。本来打算利用这一个上午的时间把这块玉米地里的活突击干完，经这么一折腾，就白白的浪费掉了。抬头一看，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了头顶，该收工了。

     一路无话，可是，除了偷吃狗肉这件事外，我还是想知道那天的大米、酒、鱼又是从哪里弄来的。后来从一个关系不错的男同学的嘴里掏出来的，他说：我们不是有好几个男生么，当天晚上，我们是分头行动的，一个连夜回家拿的大米和酒，我们几个到邻村的鱼塘里捞鱼，当我们把鱼刚捞到手就要离开的时候，就被看管鱼塘的村民看到了，他们手拿木棍，连喊带叫地追了他们好远好远的路，也没有追上，只好放手回去了。他笑了笑又说道：看我们这顿饭吃的是不是很惊心动魄？是不是很有意义啊。听到这些后，我打心眼里很佩服他们的勇气，不管结局如何，这是我们女生所不能比的。

     话说我们插队到农场这天起，我们已经从非农业户口转成为农业人口，也完全脱离了城市户口的供给，我们没有工资，没有收入，只有靠这一年打下的粮食生活，一个小小的农场，就四五百亩地所打下的粮食，除了上交国家公粮，留给我们十四个人的粮食也仅仅能解决我们的温饱，我们的生活用品从哪里来，我们的日常消费从哪里来？这一切还不得伸手从家里要？自己连自己都负担不起，这难道说不是一个悲哀吗？

     悲哀也好，无奈也罢，我们终究是要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生根发芽的，再苦的生活，我们学会了调剂，在单调的日子，我们学会了面对。记得在一个隆冬的中午，室外天寒地冻，地里也没有什么活可干，他们几个男知青和一同来的一个带队领导猫在小屋里，不知谁提前从村子的商店里打了三斤白酒，当时叫“一毛辣 ”，就是一毛钱一斤的那种酒，度数很高，也很烈。两颗大白菜，一把食盐，把大白菜中间挖开，把菜捣碎，再把盐撒进去，就可以当下酒菜了。就这样，一场鏖战开始了。你一拳，我一拳，猜的是惊天动地；你一杯我一杯，喝的是昏天地暗。从中午饭过后一只猜到太阳落山，酒也喝完了，菜也吃光了，几个同学醉的东歪西倒，醉的最为严重的就是给我们带队的老王队长，当他们几个走出屋外的时候，只见老王手拿着一个空瓶子叫着：“我没醉，我没醉，谁醉谁是大草包！”一个趔趄一个趔趄地在屋外直转悠，有人看到老王喝成这个样子，就打趣的问道：“老王，转悠啥呀，是找厕所的吧？”谁知老王低头哼哼一句：“我找媳妇儿呢。”虽然这是一句酒话，但是，在我们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，倒成了我们的单调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乐趣。

关于高考

     我们是1977年的8月17日到农村插队的，也是在这一年的冬天，中国570万考生走进了曾经关闭了十余年高考考场——国家恢复了高招考试。

     我们这一代人是不幸的，也是幸运的。到农村没有多长时间，我们就接到了县知青办的通知：凡是应届的初高中毕业生，都要参加高招考试，真是万人争过独木桥啊。没有什么附加条件，只要是志愿的。后来还得到一个更确切的消息，就是不受年龄的限制，凡是工人、农民、上山下乡和返城知识青年、复员军人、应届毕业生，只要符合条件，均可报名考试。从报名到考试仅有一个月的时间。

     接到这个消息后，我也很兴奋，不由得想起了分别时老师告诉我的那些话。所以我就怀着极大的希望，白天参加劳动，晚上抽出一定的时间看书学习。当时，大多数农村没有通上电，煤油也很紧俏，很多的时候，大都是好几个人围在一个煤油灯下看书，那昏暗的灯光摇摇曳曳，常常被煤油烟熏得连吐出的痰都是黑的。说是备考，其实心里没有一点底。也很茫然。当时手里既无考试大纲，也没有复习资料，更谈不上有老师的辅导，只能是抓到什么书就看什么书，大部分也都是靠在校读书时打下的基础。只可惜我们这一代人历经十年的动乱，很多学业都给荒废了，到头来，两手空空，用“目不识丁”这个词来形容，一点都不过分。但是，不管怎么样，面对这次千载难逢、来之不易的机会，谁都不会放过的。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，在这样的情况下，我们参加了高考。

     高招的考场就设在我的母校。参加考试的人很多。两人一桌，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教室，但是，监考特别严格，只是当时我们没有太多的压力，几个小时也就迷迷糊糊地过去了。不管是对是错，把所有的答卷该答的也都答完了。考试结束后，我们又回到了农场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。

     不久，初选的名单出来了。由于当年不给考生通知分数，所以至今我也不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。只是，我没有接到通知去参加录取前的体检。我明白，我没有被录取。带着这个破灭了的大学梦，我又开始了我知青的生活。

     对于三十多年前的这场考试之所以铭记至今，这不仅在于它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，而且它使多少人的生命有了新的希望。我作为一个当年高考的参与者，没能踏进大学的校门，这是我一辈子的遗憾。

爱情来了 

     这年冬天，天女散花般的雪片，飘洒在农场的上空。我们围坐在火炉旁，吃着文火烤出的白薯，感到非常惬意。当初我们一行14个同学，现如今只剩下我们4个女生了，应征入伍的，回家休养的，考上大学的，都一一离开了这个农场。他们走的没有留下遗憾，我们留下也没有什么抱怨，这其中支撑我干下去的希望，就是我在农场的耕耘中，意外收获的一份爱情。
    响应国家的号召，到部队去，到边疆去，这是每一个青年的向往，也是每一个青年的应尽的义务。那一天，那个他也随着应征入伍的青年人离开了家乡，离开了我，离开了我们曾经漫步的小树林，离开了我们曾经偎依相拥的小河边。他走了，也把我的心带走了。在农场那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中，我们互帮互助，相互体贴的每一个情景都历历在目，尽管有很多不舍，有很多留恋，也只能深深的埋在心中。

     他在部队，我在农场，虽然相隔几千里，但是彼此的心没有距离，我们的爱宛如一条溪流，涓涓流淌。在一个特定的时代，就会有一种特殊的爱。不同的背景就有不同爱的方式。那一天，我又该给他回信，此刻，相思，想念，寂寞，孤独，一齐跃然在信纸上——

沙小宾同志:

     你好吗？

     毛主席教导我们：你们青年人就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，世界是属于你们的，也是属于我们的，但归根到底是属于你们的。来信收到。从信中获悉，你在部队里的革命热情很高，不怕苦，不怕累，吃苦在前，享受在后，我很感动，因为很受鼓舞。

     小宾,在你离开农场的这一个多月里，咱们农场无论从抓生产，或者是抓革命的每一个环节里，都很有成效。尤其是对场内部的阶级斗争新动向，更是常抓不懈。你知道吗？你走没几天，咱们村的冬季民兵训练开始了。我担任了民兵排长。白天军事化的训练，夜间重要的政治学习，让我们的思想提高了一大步，看清了国际形势的复杂化，分辨出了什么是敌我矛盾，什么是人民内部矛盾。二十天的军训圆满结束，我以靶靶十环的好成绩，为你，为我们的知青争了光。

      紧接着就是一年一季冬季的开河挖渠。场领导一声令下，我们整装待发。地点就是距离我们林场二十里地的那条老河床。全公社的民工都在这一条河上干活。这场浩大的工程为期十天。工地上，人山人海，红旗招展，歌声嘹亮。一条条写有“抓革命，做生产”大幅标语，横挂在我们干活的工地上。这样的场面真的很感动人，也很鼓舞人，露宿野外，天当被地做床，顶风冒雪。我们的三餐中有风沙调味，有雨雪拌饭，我们依然干的热火朝天，与天斗，与地斗，与阶级敌人斗。一双手磨出了血泡，我们不在乎，狂风暴雪撕打了我们的脸，吹裂了我们的嘴唇。我们也无所谓。“不管风吹浪打，胜似闲庭信步”，我们的目的就是苦干加实干，为党，为人民交上一个满意的答卷。为期十天的浩大工程，我们六天就提前干完了。工程结束后，全公社召开了表彰大会，我作为知青模范，到主席台上领了奖还披上了大红花。就在领奖台上的短短几分钟，让我深深的感受到了劳动的光荣，劳动的伟大。也幻想着你如果站在我的身边该多好呀，如果你在家，如果你参与了这场大会战，你一定也是一个劳动模范，因为，你总是比我能干，比我优秀。

     小宾，我们是年轻的一代，我们肩负着祖国的未来，为了建设社会主义康庄大道，为共产主义而献身才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和义务。
     小宾,我们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，国家的使命，历史赋予我们的责任，一定会让我们紧密的团结在一起，我们的革命友谊会越来越深，我们的革命感情更加会越来越亲密。愿我们的友谊之树长青。

     数九寒天，冷风袭袭，你要多加保重。   

     致以

革命的敬礼     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赵文菊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1977年10月8日

与其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情书，倒不如说是那个年代的革命宣言。情在哪？爱在哪？一切都被时代的潮流所掩埋。在荒诞的年代里，不管怎样挣扎，都湮灭不了我和他心中那团爱的火,还有我们共同拥有的青春梦想和美好未来。

再回首

      鸿雁传书，又是一年。时间把我们推向了1979年，也就是在这一年开始，拉开了全国知青大返程的帷幕，农场里仅剩我们的四个人也不例外。

      两年前，在时代大潮的感召下，我们光荣地插队去了，插队安家的一切手续，都不用我们操心，该办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地办好了。如今，我们要返城了，这返城手续怎么办，谁来办？我们一片茫然。后来再三打听，费尽周折，才把我们的户口从农村迁了出来，望着手中的户口本，沉甸甸的又不知道该送往何处，一手拿着户口本，一手提起简单的行装，灰溜溜地又回到了我们曾经难舍难分的小城，从此，我们这些知识青年又有了一个新名字“待业青年”。
     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一个复杂的历史过程，我们作为其中的一个群体，我们这批“文革”的遗留物，不经意间，留下了至今难以说得清的谢幕词。惟能诠释的是在未来的我们，如何把握自己命运。

     穿越时空的隧道，我们又回到2015年的8月17号。这一天是我们知青插队37年的纪念日。这一天也是秋高气爽，我怀着对第二故乡的思念与眷恋，又回到那个地方。当我再次踏进我生活过的农场，这里的一切已是面目全非。

     站在农场的边缘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失落，心里很是茫然，那个时候我们曾经嫁接的果树，我们曾经亲手栽种铺就的林荫小道，我们曾经亲手挖掘的鱼塘，都已不知去向，无影无踪。脚下踩的却是一个个废旧的小厂作坊的残埂断壁，碎砖瓦砾。望着眼前的景象，伤感，痛楚不由的一齐涌上心头，那时的一切，都已成为我心中最美好的回忆。

要离开了，我久久不想离去，是这个农场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，是这块土地使我汲取了一生的精神营养，是这里的农民使我养成了朴实、坦诚、善良、勤劳的品格。一生其他的记忆都可以抹去，唯有这段经历，会让我铭记在心。